很久没有遇到《隐入尘烟》这样现象级口碑的电影,很多人造口碑的电影,观众进了影院会骂骂咧咧地出来,全无后劲,《隐入尘烟》显然无关造势,因为导演本身没人认识,全部演员除了一个职业演员海清,也皆为没人认识的素人,据称全部制作成本只有几百万元,从根子上说,这就不是一部可以造势的片。但就是这部片,让包括笔者在内的很多线上看过的人,愿意再进一次电影院,无他,觉得欠了导演以及几位主演一张电影票。
从某个角度去说,如果你看不懂《隐入尘烟》,说明你是命运的幸运儿,没有在小地方为了生活挣扎过。农村、集镇、县城长大的人们,谁没见过贵英和马有铁一样的人呢,或者从贵英与马有铁的身上看到自己父母的影子。甚至,在自己的身上,也能找到与贵英和马有铁颇多共情之处。马有铁靠一双糙手,贵英拖着残疾的躯体,两人造土坯房,借鸡蛋孵鸡仔,借钱买化肥和种子,种麦子收麦子。身边之人,多看不起这对底层的夫妻,仅有的亲人不如外人。这让在大小城市为房贷房租、赡养父母、子女教育拼了命,却时常身处某种窘境,被人看轻的芸芸众生暗自唏嘘。马有铁说“人长着脚总要走来走去,总比种在地里强,风吹日晒,生生死死,只能干挨”,却又说“可是,我们长了脚又能跑去哪里呢?农民离开土地怎么活呢?”,这同样令在大城市的广大“敏感体质”的中青年感同身受。
这部影片除了素人演员的出色,值得一提的还有女主演海清与导演李睿珺,笔者是看了网友弹幕提示,才反应过来这女主演居然是海清。而农村出身的导演李睿珺对小地方人性的认识之深刻,令人恐怖。李睿珺之前几部文艺片尚无这么大的反响,但这一部显然不能仅仅被认定为小众文艺片,其分明有广泛的受众。同样描绘农村底层,相比广受称赞的《hello 树先生》,《隐入尘烟》有大幅度的超越。贵英与马有铁更真实、更善良、更上进、更挣扎。树先生可以凭疯躲进自己的世界,贵英与马有铁却直面人生的窘迫和绝路,而这一窘迫和绝路始终没有打倒他们的尊严。这也是导演对于苦微之爱的肯定,对于善良的肯定,对于人性在逆境中迸发的力量的肯定。
《隐入尘烟》也可以给故事一个美好的结尾,但会失去真实,降低了对艰辛、苦难的理解。影片票房逆袭,给一些花费巨大、明星耀眼的电影提了个醒,电影口碑必然来源于真实,来源于对于人世间最广大劳动人民的尊重与理解,而非生搬硬造、矫揉造作。生活困顿是不少人的现实窘态。穷学生买东西每次总按最低价升序,中年人下意识地追着靠站的公交车后面小跑。世无桃源,很多事出于没办法,很多人不是没有努力,而是欠缺了一点运气。
人生从开始到结束,幸福到总是与窘境无缘,虽值得恭喜,但未免少了一点体验。能从《隐入尘烟》中体会和读出更多无奈的人,肩膀倒有可能更宽更厚。